二千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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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千歲
（楔子）
三殿下連宋近日忐忑不安。
他沒管好“自己的女人”。
沒管好也就罷了，偏偏是他八卦講故事的愛好讓鳳夭帶著滾滾和阿離下界，將那曾經熱烈追求過東華的知鶴公主，生生打斷了鶴翅鶴腿。
那知鶴雖被貶謫下界，可出身高貴啊。低調個幾萬年還是能重登九重天的。被這幾個小娃娃生生打成了地仙，再無飛升之可能。知鶴的爹娘一狀告到了天君那裏。東華久在碧海蒼靈，只有司命往返九重天和碧海蒼靈之間，代為轉達帝君的意思。
東華帝君的意思很明顯：我女兒想打誰，就打誰。若是要討個公道，那就只管審吧。
知鶴父母曾於東華有救命之恩，在天君面前哭鬧，必要天君出面給出一個像樣的解釋。
鳳九東華，白淺夜華，都被召回九重天，公開審理此案。
只見墨淵和折顏帶著醉醺醺的阿離和滾滾，後面跟著看上去頗為乖巧的鳳夭。
“早年閣下於我父君有救命之恩，在此謝過。鳳夭不是不懂是非，不分黑白之人。只是，讓令媛入住太晨宮，保護令媛在九重天上不受欺負，甚至在令媛蓄意破壞帝君的大婚後只是被貶謫到下界的仙山，這救命之恩，也當是還完了。鳳夭今日之舉，實在為四海八荒除害，為娘親昔日慘景報仇。於情於理，於公於私，都是應當的。”
小小年紀，如此能言善辯。三句兩句就將當年知鶴在九重天宴席上的舞蹈定為勾引之罪。還把知鶴曾經拔了東華帝君寵物靈狐爪子的事情抖了出來。帝君出面解釋，那寵物靈狐是鳳九報恩時被禁錮了靈力的真身。
這下知鶴的父母也不得不認命，千不該萬不該，不該由著和帝君的幾分交情做起讓女兒進入太晨宮的大夢。
連宋見天君如此和顏悅色的和一個小女娃在案桌上似乎講著什麽有趣的事。這天君也不知是不是上了年紀。從來對女流之輩不削一顧，怎會如此喜愛鳳夭呢？莫不是和母後有些關系？
天君年輕時甚是風流。母後是天君的表姐，本就是促成的因緣，喜歡了，漸漸也就不喜歡了。母後少在天界露面，尤其對天君娶了幾房小妾甚是不滿。如此，夫妻間裝裝樣子的相敬如賓都懶得裝。
連宋有的沒的在瑤池曲橋上扇著扇子，想著如何跟東華和夜華交代。
這故事才講了一半，剩下的那一半，再講下去，只怕鳳夭那小祖宗要鬧到魔界去打姬蘅了。
紅蓮開的妖嬈。
連宋皺著眉搖搖頭。
他的女人，怎麽他就管不住呢？
（一）
鳳九怕帝君懲罰孩子，於是搶在帝君之前，開始“數落”滾滾和鳳夭。
“知不知道錯在哪兒了？”
異口同聲
“知道。”
鳳九一楞。她問的時候，也不知道他們錯在哪兒了。
“錯在哪兒了？”
異口同聲
“打架怎麽能不叫娘親。”
於是東華決定和始作俑者鳳夭小帝姬好好談上一談。
東華總覺得，滾滾這個孩子，是在凡間過了兩百年沒有爹只有娘的生活，於是覺得他這個父君可有可無。開始幾百年，滾滾看他的眼神還是充滿崇拜的。跟著白辰混久了，看著自己的眼神倒像是看著那些拋妻棄子的混賬一樣。鳳九是這樣說的。
鳳夭不同，從鳳九懷胎到生產，東華一直陪著鳳九。
“可知為何父君要和你單獨談一談？”
鳳夭點點頭，
“知道，因為滾滾兄覺得父君是折子戲裏拋妻棄子的負心漢。而父君和娘親都是夭夭的心肝寶貝甜蜜餞兒。夭夭好說話。”
東華拍拍鳳夭的小腦袋，
“那夭夭覺得，成玉元君的故事講的如何？”
“講的十分好。尤其是她和連宋一起講，太生動了。要是能讓司命也跟著一起，就更完美了。”
東華一笑，
“那就讓司命跟著你們一起去吧。”
（二）
連宋路過瑤池，看見了等著鳳夭和滾滾來聽故事的成玉和阿離。
東華沒有跟他說關於鳳夭聽了故事，下界打架的事情。到底是帝君，護短又不講道理。連宋覺得東華也許不會跟他計較，可東華最是記仇腹黑，他一定不會就這麽算了的。於是連宋想了想，決定討好一下鳳夭和滾滾，如此能讓自己免了東華的報覆。
既然還能等著來聽故事，那就說明，這故事還是能講的。
連宋優哉游哉的晃到了成玉身邊。
“等夭夭和滾滾來聽故事啊。”
“怎麽？三殿下是來聽故事的，還是來講故事的。”
連宋臉上的笑容懶洋洋的，
“我啊，我是來看看你，怕你給小殿下們和小帝姬講故事，被帝君責罰。來幫你說情的。”
成玉哼了聲，瞪了他一眼，
“你以為人人都像你這般小氣？帝君前幾日還表揚我，說我這故事講得精彩。有好處我可是想著你了，稟告了帝君，三殿下也從中出力不少。夭夭說我們故事講的甚好，要是司命能從中補充一二就更完美了。這不，你看，司命帶著夭夭和滾滾來了。”
連宋回頭一看，竟然真是司命，笑的一臉算計的司命。他絕對認得這個表情。
阿離上前拉了拉連宋的袖子，
“三爺爺，你也是來跟我們一起講故事的是吧。你帶瓜子了嗎？”
連宋折扇一收，笑瞇瞇的看著阿離，
“阿離啊，三爺爺今天還有些公事要處理，就不跟你們一起講故事了。改天我再給你帶南海特產的瓜子，三爺爺就先走了。”
司命遠看神龍見首不見尾的三殿下往相反的方向離開，心想，
帝君可是說了，這故事，三殿下想講也得講，不想講也得講。
很快，司命以為自己明白了帝君為何要成玉和連宋來講故事。
帝君的心思，你別猜。
這小千歲姑姑聽完了帝君和鳳九三生三世的後半段後，九重天上幾百年都見不著她的影子。說是在十裏桃林和碧海蒼靈修煉。
九重天的仙君仙娥都說，要是這小千歲姑姑生成個男兒，四海八荒的女仙女神怕是要從小開始追了。只看九重天上的另外兩位殿下。
小天孫阿離——白辰在小千歲姑姑這個年紀還在跟著成玉玩兒泥巴聽話本子，現在這小天孫也只是剛剛上學堂，還是三天打魚兩天曬網，打魚的時候，還時不時打個盹遛個彎。
白滾滾小殿下，一本正經的抱著書卷每日研究。從道經佛經，到食譜畫冊。總之滾滾小殿下是一個安靜乖巧，不喜歡打架，不喜歡練功的好孩子。
在小千歲姑姑兩千歲生辰之時，司命終於明白了為什麽要連宋和成玉講故事。
帝君的心思你別猜。
鳳夭帶著不喜打架的哥哥滾滾，喜歡打架的表叔白辰跑道魔界。
點名要和魔族長公主姬蘅單挑。
可這魔界國色天香的解語花，在四海八荒以容貌國色天香，品德賢良恭謙而聞名。
於是四海八荒分成了兩個陣營。以青丘和九重天為代表的一派，堅決支持小千歲姑姑，姬蘅這魔女一定沒幹好事。以魔族翼族為代表的陣營支持姬蘅，堅稱這小千歲姑姑就是仗著身份尊貴無比，沒事找事，先前將知鶴打成地仙，現在又想對他們魔族解語花下手，實屬嫉妒姬蘅長公主的美貌，小小年紀，如此悍妒，將來如何得了。
鳳夭對於評論只有一句話——打了知鶴，沒道理放過姬蘅。
這時，成玉的話本子在四海八荒流傳開來。原來帝君大婚被取消，就是姬蘅癡戀帝君使的詭計啊。
可這姬蘅公主也知錯了，道歉了，先下老老實實在魔界呆著。青之魔君燕池悟曾經熱烈追求姬蘅是四海八荒都知道的，燕池悟是帝後青丘女君鳳九的好兄弟。
小燕壯士替魔族長公主協商未果，被鳳夭一頓罵——打個架磨磨唧唧的，是不是個男人。
“小燕壯士……”
“小兔崽子，小燕壯士是你叫的？叫叔叔。”
“小燕壯士，你這麽替你的初戀情人打抱不平，你就不怕我們去告訴謝畫樓？”
燕池悟覺得鳳夭這個小娃娃真是小看了他師傅。堂堂冥司白冥主八荒美人譜上名聲響亮的謝畫樓，這個救過他命後又收他為徒的奇女子怎麽可能是如此小氣的人？
不過，這小娃娃倒是不錯。的確，什麽時候打個架還要管年紀輩分，磨磨唧唧？不愧是鳳九的孩子，就是霸氣。
講好條件——若是鳳夭贏了，一千年後鳳夭要和姬單挑，若是燕池悟贏了，一千年後鳳夭要和姬蘅單挑。
聽上去十分合理。
然後，鳳夭要和姬蘅單挑。
然後，少綰心心念念的小狐貍終於要拜師了。
（三）
少綰笑瞇瞇的將手中的袋子放到折顏手上。
折顏掂了掂，眉一挑，將繩子一抽，打開了袋子。
“這可是，這是鳳棲瑟？你怎麽把弦給拆下來了？這可是母神送給你的！”
折顏瞪大了眼睛盯著少綰。這架鳳棲瑟是母神所制，同父神所制的伏羲琴是一對。伏羲琴是父神送給自己的法器。然而在神魔大戰結束後，父神說自己仍有魔性，於是便讓墨淵將伏羲琴封印在昆侖虛下。這一對琴瑟，給的是開天辟唯二兩只鳳凰。
折顏看著少綰漫不經心的表情，似乎不是來找自己修琴的。於是他再往袋子裏摸了摸，摸出一根赤色的繩子。
這少綰！
“你莫不是把父神送給你的劈日鞭也給拆了？！”
少綰笑瞇瞇點點頭，示意他再往下看。
“你的羽毛？”
“是啊，折顏，我要收徒弟了。”
“你要收徒弟？你不是天天嚷嚷著要收夭夭徒弟嗎？這又是收什麽徒弟，也沒聽說夭夭要拜師啊。”
“折顏，你當真是老了。夭夭和燕池悟打架不分勝負。我們家小狐貍已經放話了，四海八荒都知道了，難道你不知道？”
“知道什麽？”
少綰默默在心裏翻了個白眼，果真是太愛玩兒了，只顧著去玩兒斷了的袖子。白真那只俊俏的小狐貍又和這只老鳳凰吵架了。每次吵架離家出走的借口就是他的坐騎畢方鳥出走了，他得去把坐騎尋回來。這借口都用了十幾萬年了，怎麽就不知道換一換。
“一千年後，夭夭要打姬蘅。如此，這次拜師這事是一定能成。”
折顏想了一會，羽毛，弦，鞭繩。這都是幾十萬年靈性的東西，少綰舍得把鳳棲瑟的弦取下一根，劈日鞭的繩取下一根，自己身上的羽毛取下一根？
“你是要給夭夭煉法器？”
少綰點點頭，拍拍手，
“不錯啊，老鳳凰。”
“你拿給我是做什麽？想要我幫你煉法器？”
“你身為夭夭的義父，難道不準備送些什麽？”
“夭夭拜的是你，我送什麽。再說，我已經想好了送什麽。”
少綰打斷了折顏，
“是扇子吧，我就知道。我就是為這個來的。墨淵前幾日跟我說的，你準備用十裏桃林裏的萬年桃花靈樹為扇骨，夭夭出生時收集的火紅桃花和你的一根羽毛煉成一把扇子。我這不是給你送材料來了嘛。”
“少綰啊，你這一手算盤打得好啊。我給夭夭煉的扇子，怎麽就成了你的收徒回禮呢。”
老鳳凰，真是狡詐。
不過折顏只是逗一逗少綰。雖然有他一人的羽毛就已經能煉成很強的法器，可若是加上少綰的羽毛，開天辟地唯二兩只鳳凰的羽毛合一，少綰是魔族，他是仍有魔性的神。那這法器的威力，絕對不遜色於一怒動九州的上古法器玉清昆侖扇，而且威力更強，能幫助夭夭在神魔之間找到平衡。
少綰不知怎麽回答，她實在不好意思說——本祖宗不會煉法器。
折顏想了一會，收起了少綰遞給他的袋子。
“這扇子，就算我們一起煉的，如何？不過，你的收徒禮我勸你還是換一個吧。以夭夭的天資，若是拜你為師，估計在她打姬蘅之前，就能飛升上神。這扇子怕是到她飛升上神的時候才能煉成。”
少綰真想狠狠的把折顏揍一頓，這分明就是不想夭夭在拜師的時候就拿到扇子。
“我看你是和墨淵待久了，煉個法器也磨磨唧唧的。”
“你我二人的羽毛，鳳棲瑟的弦，劈日鞭的繩，萬年靈樹的樹骨，你當是隨便煉個杯子茶盤？”
“好好煉我的扇子，你個老鳳凰。我先走了，去找找還有沒有適合收徒的法器。”
折顏回憶了下少綰的寶庫。的確，她是得好好想想該送什麽。少綰喜歡收藏的法器可不適合夭夭。不過似乎有一把劍，說不定和夭夭有些緣分。
一拍腦門，操什麽心。
劍，自有東華。
折顏倒是吃驚，父神母神寂滅後，少綰再沒用過鳳棲瑟，他也再沒用過伏羲琴。她舍得將鳳棲瑟的弦取下，他卻舍不得將伏羲琴的弦取下。
（四）
碧海蒼靈的書房中，鳳夭難得規規矩矩跪在案桌下。
“可知父君為何要同你談話。”
“因為孩兒同燕池悟打架。”
“錯。”
“因為孩兒要同姬蘅約架。”
“錯。”
“因為，因為，嗯，因為打架沒有下戰帖？”
“錯，不過有點道理，下次記住。”
“嗯？”
東華從案桌前起身，走下臺階，俯身半蹲在鳳夭面前。
“你錯在沒有找父君要一件像樣的法器就去打架。”
嗯？
東華手一擡，一把銀色龍紋伴有青玉光澤的長劍出現在他手中。
“這是父君為你所鑄的法器，比不得蒼何劍的淩冽，卻也差不上多少。此劍名為碧海蒼靈，是你出生之前父君在碧海蒼靈所造。你擁有碧海蒼靈的靈氣，也是你娘親在懷你呆在這裏會好受些的原因。你的真身雖是九尾狐，可到底是我的女兒。我生在碧海蒼靈，你的降生和碧海蒼靈的靈氣分不開。所以，此劍你要好好利用。”
鳳夭雙手從東華手中接過她的法器，有些驚喜的問，
“父君，這是要夭夭去拜師？”
“不錯。”
東華看著面前還是小女孩兒模樣的鳳夭，她的模樣底子像了鳳九，也有些像白淺，可眉宇間，總是能看到一些自己的影子。真是奇怪了，這樣的組合，怎得他總是覺得，這孩子與少綰頗為相似。
東華註意到鳳夭一直用來綁頭發的頭繩，那是墨淵送給少綰的。這墨淵也是個傻子。
東華搖搖頭，輕笑，
“過幾日，我和你娘親先帶你去章尾山拜師。少綰在章尾山的宮殿仍在修葺，我已經和她說好，你的修煉還是呆在桃林和碧海蒼靈比較合適。”
“父君不只是想讓夭夭拜師，還有別的打算，是不是父君？”
東華拍拍鳳夭的腦袋，清脆的鈴鐺跟著響起來。
“三生，你的小字，就是父君的打算。”
鳳夭在這兩千年中，不是看不出綰綰和墨淵叔叔相互有意。
她明白父君的意思。
父君說過，她是十裏桃林和碧海蒼靈的有緣人，是他和娘親緣分結的果，是牽起兩顆鈴鐺的紅線。
剛得了第一個像樣法器的鳳夭想趕緊向九重天上的阿離，成玉還有連宋好好展示一下她的碧海蒼靈劍。
成玉。
對啊，這些故事和話本子不能白聽啊。
應該問問成玉，怎麽樣才能當好一根合格的紅線。
（五）
奉行在寶庫的門外等著少綰和鳳夭。想到面無表情的東華帝君，奉行就有些汗顏。這帝君居然還想跟著進他們魔族始祖的寶庫？女君竟然也是一臉期待？還是老祖宗厲害，直截了當的拒絕了他們。
東華和鳳九留在前廳，一個喝茶，一個捧著一杯沒見過的果汁喝的靜靜有味。
鳳夭跟著少綰在堆積成山的寶貝中，艱難的前行。這就是只收三分利的寶庫啊，那父君的寶庫得有多大啊！
果真如折顏所料，少綰喜歡的收藏魔性太重，並不適合夭夭。在扔掉手中第九百九十九件法器的時候，少綰突然想到了一樣，完全不適合自己，卻被自己硬搶來的法器。
她帶著夭夭來到了一尊豎著的冰棺前。那冰棺結界裏立著一把劍。從劍鞘就能看出來，是上古法器，絕世好劍。雖然隔著結界和冰棺，劍鞘發散的光芒如明亮玲瓏的星輝一般明亮，卻是一種深沈的感覺。
“你知道麽，夭夭。這把劍是我的也不是我的。”
“綰綰師父，這是什麽意思？”
“幾十萬年前，我在元始天尊的寶庫裏看見了這把劍，被其所散發出的光彩折服。我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美麗且危險的東西。我想要這把劍，於是管元始天尊要，可是元始天尊不願意將劍給我，說我只會讓這把劍的光輝黯淡，我非有緣人。我氣不過，就將劍從他的寶庫中搶了出來。可元始天尊在課堂上看見我，非但沒有責罰，反而對我和顏悅色的說，千萬不要把劍扔了。我很是奇怪，如此美麗且實用的東西，我怎麽會扔了呢？待我回到家一看，這把劍自己發出冰冷的寒霜，將自己的光芒封在了冰棺裏。我去求元始天尊，讓他把劍收回去。天尊卻說他也不再是有緣人，只能等下一個有緣人，將冰冷的劍心溫暖，將冰棺融化。只有這樣，這把劍才能重生。”
“綰綰師父，這把劍有名字嗎？”
少綰沒有立刻回答，而是牽著夭夭的手，貼上了冰棺。
果真，鳳夭能溫暖少綰幾十萬年來都沒有察覺的心，自然也能將同樣年歲同樣孤傲的劍心溫暖。
鳳夭將劍握在手中。
“夭夭，打開它，四海八荒都會知道這是你的劍。”
“怎麽知道？”
“你打開就知道了。”
鳳夭很相信少綰，沒費什麽力氣，劍已出鞘。
出鞘的瞬間，七彩光芒從劍身射出，這種力量太強大太刺眼，是一種喜悅的力量。這種光芒以她們所站的位置為中心，向四海八荒散去。原本是白天，卻見七彩星光劃過，玲瓏如玉。
鳳九正嗑著瓜子，被飛過的星光吸引，跑向窗子，指著天上的七彩星落問東華，
“東華，你快來看，那是什麽，好漂亮！”
東華不緊不慢的起身，過去摟住鳳九，
“是夭夭新收法器的光輝。”
七彩星落的光輝落到了昆侖虛。一眾仙君猶如當年偷看瑤光上神與墨淵決戰時的樣子，飛奔出去，只是這次是光明正大的。
來找墨淵喝酒的折顏笑著說今天自己來錯了地方，應該去章尾山看好戲的。
墨淵淡淡一笑，
“現在去也不遲，只怕他們今日不會去桃林了。”
折顏搖搖頭，
“真沒想到，我就是那麽一想，少綰的寶庫裏，似乎就只有這一件不是魔性難訓的法器，還真成了夭夭的法器。”
墨淵舉起酒杯，敬了折顏，
“哥哥神機妙算。落星劍重生，四海八荒都會知道這落星的新主人是三生。如此，哥哥下回送的法器，自然不能叫人看低。”
“什麽意思？”
“伏羲琴雖然已被我封印在昆侖虛下，到也不是不能取上一根弦。好在少綰回來了，琴瑟和鳴的威力總是比你獨自撫琴強得多。若是你願意。”
折顏笑著搖搖頭，指指墨淵，
“你們兩個。”
墨淵低頭笑而不語。
七彩玲瓏落星劍，由劍身的七彩星落之光，劍鞘的玲瓏玉潤之輝而得名。上古神族工匠將開天辟地時的開天斧分做三段，落星劍就是其中的一段所煉成的神劍。此劍能斷奸佞，識忠善，能斬斷邪魔，也能殺神殺佛。墨淵也只見過幾次。之後就被少綰給搶了去，生生滅了落星劍的生念。
原來這傲立於世，冷艷卓絕的神劍在第三生終於尋得緣人，是鳳夭這樣玲瓏剔透熱心腸的孩子。
東華所鑄的滄海碧靈劍，上古重生的七彩玲瓏落星劍。
少綰果真收了個好徒弟。
他想起了鳳夭在十裏桃林說過的話——父神叫你等，你也別光等啊。
他是不是要做些什麽？該怎麽做呢？
這方面，他真的不是很在行。幾十萬年，也許少綰心裏都沒有真正有過他。他得找懂得人問問，問誰呢？
問誰好呢？
不然，夜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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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三殿下連宋近日忐忑不安。
他沒管好“自己的女人”。
沒管好也就罷了，偏偏是他八卦講故事的愛好讓鳳夭帶著滾滾和阿離下界，將那曾經熱烈追求過東華的知鶴公主，生生打斷了鶴翅鶴腿。
那知鶴雖被貶謫下界，可出身高貴啊。低調個幾萬年還是能重登九重天的。被這幾個小娃娃生生打成了地仙，再無飛升之可能。知鶴的爹娘一狀告到了天君那裏。東華久在碧海蒼靈，只有司命往返九重天和碧海蒼靈之間，代為轉達帝君的意思。
東華帝君的意思很明顯：我女兒想打誰，就打誰。若是要討個公道，那就只管審吧。
知鶴父母曾於東華有救命之恩，在天君面前哭鬧，必要天君出面給出一個像樣的解釋。
鳳九東華，白淺夜華，都被召回九重天，公開審理此案。
只見墨淵和折顏帶著醉醺醺的阿離和滾滾，後面跟著看上去頗為乖巧的鳳夭。
“早年閣下於我父君有救命之恩，在此謝過。鳳夭不是不懂是非，不分黑白之人。只是，讓令媛入住太晨宮，保護令媛在九重天上不受欺負，甚至在令媛蓄意破壞帝君的大婚後只是被貶謫到下界的仙山，這救命之恩，也當是還完了。鳳夭今日之舉，實在為四海八荒除害，為娘親昔日慘景報仇。於情於理，於公於私，都是應當的。”
小小年紀，如此能言善辯。三句兩句就將當年知鶴在九重天宴席上的舞蹈定為勾引之罪。還把知鶴曾經拔了東華帝君寵物靈狐爪子的事情抖了出來。帝君出面解釋，那寵物靈狐是鳳九報恩時被禁錮了靈力的真身。
這下知鶴的父母也不得不認命，千不該萬不該，不該由著和帝君的幾分交情做起讓女兒進入太晨宮的大夢。
連宋見天君如此和顏悅色的和一個小女娃在案桌上似乎講著什麽有趣的事。這天君也不知是不是上了年紀。從來對女流之輩不削一顧，怎會如此喜愛鳳夭呢？莫不是和母後有些關系？
天君年輕時甚是風流。母後是天君的表姐，本就是促成的因緣，喜歡了，漸漸也就不喜歡了。母後少在天界露面，尤其對天君娶了幾房小妾甚是不滿。如此，夫妻間裝裝樣子的相敬如賓都懶得裝。
連宋有的沒的在瑤池曲橋上扇著扇子，想著如何跟東華和夜華交代。
這故事才講了一半，剩下的那一半，再講下去，只怕鳳夭那小祖宗要鬧到魔界去打姬蘅了。
紅蓮開的妖嬈。
連宋皺著眉搖搖頭。
他的女人，怎麽他就管不住呢？
（一）
鳳九怕帝君懲罰孩子，於是搶在帝君之前，開始“數落”滾滾和鳳夭。
“知不知道錯在哪兒了？”
異口同聲
“知道。”
鳳九一楞。她問的時候，也不知道他們錯在哪兒了。
“錯在哪兒了？”
異口同聲
“打架怎麽能不叫娘親。”
於是東華決定和始作俑者鳳夭小帝姬好好談上一談。
東華總覺得，滾滾這個孩子，是在凡間過了兩百年沒有爹只有娘的生活，於是覺得他這個父君可有可無。開始幾百年，滾滾看他的眼神還是充滿崇拜的。跟著白辰混久了，看著自己的眼神倒像是看著那些拋妻棄子的混賬一樣。鳳九是這樣說的。
鳳夭不同，從鳳九懷胎到生產，東華一直陪著鳳九。
“可知為何父君要和你單獨談一談？”
鳳夭點點頭，
“知道，因為滾滾兄覺得父君是折子戲裏拋妻棄子的負心漢。而父君和娘親都是夭夭的心肝寶貝甜蜜餞兒。夭夭好說話。”
東華拍拍鳳夭的小腦袋，
“那夭夭覺得，成玉元君的故事講的如何？”
“講的十分好。尤其是她和連宋一起講，太生動了。要是能讓司命也跟著一起，就更完美了。”
東華一笑，
“那就讓司命跟著你們一起去吧。”
（二）
連宋路過瑤池，看見了等著鳳夭和滾滾來聽故事的成玉和阿離。
東華沒有跟他說關於鳳夭聽了故事，下界打架的事情。到底是帝君，護短又不講道理。連宋覺得東華也許不會跟他計較，可東華最是記仇腹黑，他一定不會就這麽算了的。於是連宋想了想，決定討好一下鳳夭和滾滾，如此能讓自己免了東華的報覆。
既然還能等著來聽故事，那就說明，這故事還是能講的。
連宋優哉游哉的晃到了成玉身邊。
“等夭夭和滾滾來聽故事啊。”
“怎麽？三殿下是來聽故事的，還是來講故事的。”
連宋臉上的笑容懶洋洋的，
“我啊，我是來看看你，怕你給小殿下們和小帝姬講故事，被帝君責罰。來幫你說情的。”
成玉哼了聲，瞪了他一眼，
“你以為人人都像你這般小氣？帝君前幾日還表揚我，說我這故事講得精彩。有好處我可是想著你了，稟告了帝君，三殿下也從中出力不少。夭夭說我們故事講的甚好，要是司命能從中補充一二就更完美了。這不，你看，司命帶著夭夭和滾滾來了。”
連宋回頭一看，竟然真是司命，笑的一臉算計的司命。他絕對認得這個表情。
阿離上前拉了拉連宋的袖子，
“三爺爺，你也是來跟我們一起講故事的是吧。你帶瓜子了嗎？”
連宋折扇一收，笑瞇瞇的看著阿離，
“阿離啊，三爺爺今天還有些公事要處理，就不跟你們一起講故事了。改天我再給你帶南海特產的瓜子，三爺爺就先走了。”
司命遠看神龍見首不見尾的三殿下往相反的方向離開，心想，
帝君可是說了，這故事，三殿下想講也得講，不想講也得講。
很快，司命以為自己明白了帝君為何要成玉和連宋來講故事。
帝君的心思，你別猜。
這小千歲姑姑聽完了帝君和鳳九三生三世的後半段後，九重天上幾百年都見不著她的影子。說是在十裏桃林和碧海蒼靈修煉。
九重天的仙君仙娥都說，要是這小千歲姑姑生成個男兒，四海八荒的女仙女神怕是要從小開始追了。只看九重天上的另外兩位殿下。
小天孫阿離——白辰在小千歲姑姑這個年紀還在跟著成玉玩兒泥巴聽話本子，現在這小天孫也只是剛剛上學堂，還是三天打魚兩天曬網，打魚的時候，還時不時打個盹遛個彎。
白滾滾小殿下，一本正經的抱著書卷每日研究。從道經佛經，到食譜畫冊。總之滾滾小殿下是一個安靜乖巧，不喜歡打架，不喜歡練功的好孩子。
在小千歲姑姑兩千歲生辰之時，司命終於明白了為什麽要連宋和成玉講故事。
帝君的心思你別猜。
鳳夭帶著不喜打架的哥哥滾滾，喜歡打架的表叔白辰跑道魔界。
點名要和魔族長公主姬蘅單挑。
可這魔界國色天香的解語花，在四海八荒以容貌國色天香，品德賢良恭謙而聞名。
於是四海八荒分成了兩個陣營。以青丘和九重天為代表的一派，堅決支持小千歲姑姑，姬蘅這魔女一定沒幹好事。以魔族翼族為代表的陣營支持姬蘅，堅稱這小千歲姑姑就是仗著身份尊貴無比，沒事找事，先前將知鶴打成地仙，現在又想對他們魔族解語花下手，實屬嫉妒姬蘅長公主的美貌，小小年紀，如此悍妒，將來如何得了。
鳳夭對於評論只有一句話——打了知鶴，沒道理放過姬蘅。
這時，成玉的話本子在四海八荒流傳開來。原來帝君大婚被取消，就是姬蘅癡戀帝君使的詭計啊。
可這姬蘅公主也知錯了，道歉了，先下老老實實在魔界呆著。青之魔君燕池悟曾經熱烈追求姬蘅是四海八荒都知道的，燕池悟是帝後青丘女君鳳九的好兄弟。
小燕壯士替魔族長公主協商未果，被鳳夭一頓罵——打個架磨磨唧唧的，是不是個男人。
“小燕壯士……”
“小兔崽子，小燕壯士是你叫的？叫叔叔。”
“小燕壯士，你這麽替你的初戀情人打抱不平，你就不怕我們去告訴謝畫樓？”
燕池悟覺得鳳夭這個小娃娃真是小看了他師傅。堂堂冥司白冥主八荒美人譜上名聲響亮的謝畫樓，這個救過他命後又收他為徒的奇女子怎麽可能是如此小氣的人？
不過，這小娃娃倒是不錯。的確，什麽時候打個架還要管年紀輩分，磨磨唧唧？不愧是鳳九的孩子，就是霸氣。
講好條件——若是鳳夭贏了，一千年後鳳夭要和姬單挑，若是燕池悟贏了，一千年後鳳夭要和姬蘅單挑。
聽上去十分合理。
然後，鳳夭要和姬蘅單挑。
然後，少綰心心念念的小狐貍終於要拜師了。
（三）
少綰笑瞇瞇的將手中的袋子放到折顏手上。
折顏掂了掂，眉一挑，將繩子一抽，打開了袋子。
“這可是，這是鳳棲瑟？你怎麽把弦給拆下來了？這可是母神送給你的！”
折顏瞪大了眼睛盯著少綰。這架鳳棲瑟是母神所制，同父神所制的伏羲琴是一對。伏羲琴是父神送給自己的法器。然而在神魔大戰結束後，父神說自己仍有魔性，於是便讓墨淵將伏羲琴封印在昆侖虛下。這一對琴瑟，給的是開天辟唯二兩只鳳凰。
折顏看著少綰漫不經心的表情，似乎不是來找自己修琴的。於是他再往袋子裏摸了摸，摸出一根赤色的繩子。
這少綰！
“你莫不是把父神送給你的劈日鞭也給拆了？！”
少綰笑瞇瞇點點頭，示意他再往下看。
“你的羽毛？”
“是啊，折顏，我要收徒弟了。”
“你要收徒弟？你不是天天嚷嚷著要收夭夭徒弟嗎？這又是收什麽徒弟，也沒聽說夭夭要拜師啊。”
“折顏，你當真是老了。夭夭和燕池悟打架不分勝負。我們家小狐貍已經放話了，四海八荒都知道了，難道你不知道？”
“知道什麽？”
少綰默默在心裏翻了個白眼，果真是太愛玩兒了，只顧著去玩兒斷了的袖子。白真那只俊俏的小狐貍又和這只老鳳凰吵架了。每次吵架離家出走的借口就是他的坐騎畢方鳥出走了，他得去把坐騎尋回來。這借口都用了十幾萬年了，怎麽就不知道換一換。
“一千年後，夭夭要打姬蘅。如此，這次拜師這事是一定能成。”
折顏想了一會，羽毛，弦，鞭繩。這都是幾十萬年靈性的東西，少綰舍得把鳳棲瑟的弦取下一根，劈日鞭的繩取下一根，自己身上的羽毛取下一根？
“你是要給夭夭煉法器？”
少綰點點頭，拍拍手，
“不錯啊，老鳳凰。”
“你拿給我是做什麽？想要我幫你煉法器？”
“你身為夭夭的義父，難道不準備送些什麽？”
“夭夭拜的是你，我送什麽。再說，我已經想好了送什麽。”
少綰打斷了折顏，
“是扇子吧，我就知道。我就是為這個來的。墨淵前幾日跟我說的，你準備用十裏桃林裏的萬年桃花靈樹為扇骨，夭夭出生時收集的火紅桃花和你的一根羽毛煉成一把扇子。我這不是給你送材料來了嘛。”
“少綰啊，你這一手算盤打得好啊。我給夭夭煉的扇子，怎麽就成了你的收徒回禮呢。”
老鳳凰，真是狡詐。
不過折顏只是逗一逗少綰。雖然有他一人的羽毛就已經能煉成很強的法器，可若是加上少綰的羽毛，開天辟地唯二兩只鳳凰的羽毛合一，少綰是魔族，他是仍有魔性的神。那這法器的威力，絕對不遜色於一怒動九州的上古法器玉清昆侖扇，而且威力更強，能幫助夭夭在神魔之間找到平衡。
少綰不知怎麽回答，她實在不好意思說——本祖宗不會煉法器。
折顏想了一會，收起了少綰遞給他的袋子。
“這扇子，就算我們一起煉的，如何？不過，你的收徒禮我勸你還是換一個吧。以夭夭的天資，若是拜你為師，估計在她打姬蘅之前，就能飛升上神。這扇子怕是到她飛升上神的時候才能煉成。”
少綰真想狠狠的把折顏揍一頓，這分明就是不想夭夭在拜師的時候就拿到扇子。
“我看你是和墨淵待久了，煉個法器也磨磨唧唧的。”
“你我二人的羽毛，鳳棲瑟的弦，劈日鞭的繩，萬年靈樹的樹骨，你當是隨便煉個杯子茶盤？”
“好好煉我的扇子，你個老鳳凰。我先走了，去找找還有沒有適合收徒的法器。”
折顏回憶了下少綰的寶庫。的確，她是得好好想想該送什麽。少綰喜歡收藏的法器可不適合夭夭。不過似乎有一把劍，說不定和夭夭有些緣分。
一拍腦門，操什麽心。
劍，自有東華。
折顏倒是吃驚，父神母神寂滅後，少綰再沒用過鳳棲瑟，他也再沒用過伏羲琴。她舍得將鳳棲瑟的弦取下，他卻舍不得將伏羲琴的弦取下。
（四）
碧海蒼靈的書房中，鳳夭難得規規矩矩跪在案桌下。
“可知父君為何要同你談話。”
“因為孩兒同燕池悟打架。”
“錯。”
“因為孩兒要同姬蘅約架。”
“錯。”
“因為，因為，嗯，因為打架沒有下戰帖？”
“錯，不過有點道理，下次記住。”
“嗯？”
東華從案桌前起身，走下臺階，俯身半蹲在鳳夭面前。
“你錯在沒有找父君要一件像樣的法器就去打架。”
嗯？
東華手一擡，一把銀色龍紋伴有青玉光澤的長劍出現在他手中。
“這是父君為你所鑄的法器，比不得蒼何劍的淩冽，卻也差不上多少。此劍名為碧海蒼靈，是你出生之前父君在碧海蒼靈所造。你擁有碧海蒼靈的靈氣，也是你娘親在懷你呆在這裏會好受些的原因。你的真身雖是九尾狐，可到底是我的女兒。我生在碧海蒼靈，你的降生和碧海蒼靈的靈氣分不開。所以，此劍你要好好利用。”
鳳夭雙手從東華手中接過她的法器，有些驚喜的問，
“父君，這是要夭夭去拜師？”
“不錯。”
東華看著面前還是小女孩兒模樣的鳳夭，她的模樣底子像了鳳九，也有些像白淺，可眉宇間，總是能看到一些自己的影子。真是奇怪了，這樣的組合，怎得他總是覺得，這孩子與少綰頗為相似。
東華註意到鳳夭一直用來綁頭發的頭繩，那是墨淵送給少綰的。這墨淵也是個傻子。
東華搖搖頭，輕笑，
“過幾日，我和你娘親先帶你去章尾山拜師。少綰在章尾山的宮殿仍在修葺，我已經和她說好，你的修煉還是呆在桃林和碧海蒼靈比較合適。”
“父君不只是想讓夭夭拜師，還有別的打算，是不是父君？”
東華拍拍鳳夭的腦袋，清脆的鈴鐺跟著響起來。
“三生，你的小字，就是父君的打算。”
鳳夭在這兩千年中，不是看不出綰綰和墨淵叔叔相互有意。
她明白父君的意思。
父君說過，她是十裏桃林和碧海蒼靈的有緣人，是他和娘親緣分結的果，是牽起兩顆鈴鐺的紅線。
剛得了第一個像樣法器的鳳夭想趕緊向九重天上的阿離，成玉還有連宋好好展示一下她的碧海蒼靈劍。
成玉。
對啊，這些故事和話本子不能白聽啊。
應該問問成玉，怎麽樣才能當好一根合格的紅線。
（五）
奉行在寶庫的門外等著少綰和鳳夭。想到面無表情的東華帝君，奉行就有些汗顏。這帝君居然還想跟著進他們魔族始祖的寶庫？女君竟然也是一臉期待？還是老祖宗厲害，直截了當的拒絕了他們。
東華和鳳九留在前廳，一個喝茶，一個捧著一杯沒見過的果汁喝的靜靜有味。
鳳夭跟著少綰在堆積成山的寶貝中，艱難的前行。這就是只收三分利的寶庫啊，那父君的寶庫得有多大啊！
果真如折顏所料，少綰喜歡的收藏魔性太重，並不適合夭夭。在扔掉手中第九百九十九件法器的時候，少綰突然想到了一樣，完全不適合自己，卻被自己硬搶來的法器。
她帶著夭夭來到了一尊豎著的冰棺前。那冰棺結界裏立著一把劍。從劍鞘就能看出來，是上古法器，絕世好劍。雖然隔著結界和冰棺，劍鞘發散的光芒如明亮玲瓏的星輝一般明亮，卻是一種深沈的感覺。
“你知道麽，夭夭。這把劍是我的也不是我的。”
“綰綰師父，這是什麽意思？”
“幾十萬年前，我在元始天尊的寶庫裏看見了這把劍，被其所散發出的光彩折服。我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美麗且危險的東西。我想要這把劍，於是管元始天尊要，可是元始天尊不願意將劍給我，說我只會讓這把劍的光輝黯淡，我非有緣人。我氣不過，就將劍從他的寶庫中搶了出來。可元始天尊在課堂上看見我，非但沒有責罰，反而對我和顏悅色的說，千萬不要把劍扔了。我很是奇怪，如此美麗且實用的東西，我怎麽會扔了呢？待我回到家一看，這把劍自己發出冰冷的寒霜，將自己的光芒封在了冰棺裏。我去求元始天尊，讓他把劍收回去。天尊卻說他也不再是有緣人，只能等下一個有緣人，將冰冷的劍心溫暖，將冰棺融化。只有這樣，這把劍才能重生。”
“綰綰師父，這把劍有名字嗎？”
少綰沒有立刻回答，而是牽著夭夭的手，貼上了冰棺。
果真，鳳夭能溫暖少綰幾十萬年來都沒有察覺的心，自然也能將同樣年歲同樣孤傲的劍心溫暖。
鳳夭將劍握在手中。
“夭夭，打開它，四海八荒都會知道這是你的劍。”
“怎麽知道？”
“你打開就知道了。”
鳳夭很相信少綰，沒費什麽力氣，劍已出鞘。
出鞘的瞬間，七彩光芒從劍身射出，這種力量太強大太刺眼，是一種喜悅的力量。這種光芒以她們所站的位置為中心，向四海八荒散去。原本是白天，卻見七彩星光劃過，玲瓏如玉。
鳳九正嗑著瓜子，被飛過的星光吸引，跑向窗子，指著天上的七彩星落問東華，
“東華，你快來看，那是什麽，好漂亮！”
東華不緊不慢的起身，過去摟住鳳九，
“是夭夭新收法器的光輝。”
七彩星落的光輝落到了昆侖虛。一眾仙君猶如當年偷看瑤光上神與墨淵決戰時的樣子，飛奔出去，只是這次是光明正大的。
來找墨淵喝酒的折顏笑著說今天自己來錯了地方，應該去章尾山看好戲的。
墨淵淡淡一笑，
“現在去也不遲，只怕他們今日不會去桃林了。”
折顏搖搖頭，
“真沒想到，我就是那麽一想，少綰的寶庫裏，似乎就只有這一件不是魔性難訓的法器，還真成了夭夭的法器。”
墨淵舉起酒杯，敬了折顏，
“哥哥神機妙算。落星劍重生，四海八荒都會知道這落星的新主人是三生。如此，哥哥下回送的法器，自然不能叫人看低。”
“什麽意思？”
“伏羲琴雖然已被我封印在昆侖虛下，到也不是不能取上一根弦。好在少綰回來了，琴瑟和鳴的威力總是比你獨自撫琴強得多。若是你願意。”
折顏笑著搖搖頭，指指墨淵，
“你們兩個。”
墨淵低頭笑而不語。
七彩玲瓏落星劍，由劍身的七彩星落之光，劍鞘的玲瓏玉潤之輝而得名。上古神族工匠將開天辟地時的開天斧分做三段，落星劍就是其中的一段所煉成的神劍。此劍能斷奸佞，識忠善，能斬斷邪魔，也能殺神殺佛。墨淵也只見過幾次。之後就被少綰給搶了去，生生滅了落星劍的生念。
原來這傲立於世，冷艷卓絕的神劍在第三生終於尋得緣人，是鳳夭這樣玲瓏剔透熱心腸的孩子。
東華所鑄的滄海碧靈劍，上古重生的七彩玲瓏落星劍。
少綰果真收了個好徒弟。
他想起了鳳夭在十裏桃林說過的話——父神叫你等，你也別光等啊。
他是不是要做些什麽？該怎麽做呢？
這方面，他真的不是很在行。幾十萬年，也許少綰心裏都沒有真正有過他。他得找懂得人問問，問誰呢？
問誰好呢？
不然，夜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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